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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钧谈“巨婴国”| 巨婴不是国民性,应在中国独特文化语境

 

 

作者|徐钧

 

临床心理学家,精神分析家,中国Focusing中心创始人和国际协调员、南嘉心理咨询机构创始人。专研亚洲文化与心理治疗对话、精神分析自体心理学、focusing哲学。

文本转载自公众号大学糖(ID:txldaxuetang)

 

 

武志红老师的新书《巨婴国》下架了,但是它在社会和心理咨询界、心理治疗界包括精神医学界,都是被广泛讨论的一本书。它引发了大家许多的感受,或许是内心的感受,也或许引发了许多学术上的讨论,关于《巨婴国》的评价,涉及我们心理治疗定义当中的一个文化反思。

 

大约在2011年2012年时,武志红老师和我就提了《巨婴国》里面的一个观点,关于家庭的“边界感”问题。

 

中国家庭的边界感

 

当代的中国人实际上是很难定义的。在中国的沿海地区,还有在中国的内陆地区,一线城市和二三线城市之间,有很大差异,这个差异并不是用一个简单的模型能定义的。

 

我最近一直在做一些家庭、育儿和亲子方面的咨询,我会发现在中国的一、二线城市,面临核心家庭(就是小夫妻之间),还有爷爷奶奶、外公外婆之间的冲突,这个冲突往往会导致家庭界限的挑战。

 

这种家庭界限问题往往发生在小夫妻的育儿当中,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为了来帮忙,会很投入地来参与养育;但是在参与养育时,他们就会回到原生家庭的状态,来帮自己的孩子看自己的孙子、孙女,看管当中会有一些冲突,这种冲突往往会入侵到小夫妻的边界。

 

如果在这个过程当中,夫妻本身觉得自己的生活受到挑战了,然后与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建立界限,往往会有严重的冲突。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的本意是十分好的,但是这种本意又是突破界限的,让孩子受不了。心理咨询的案例当中也是经常碰到,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实际上是吞食性的、控制性的。

 

这种控制性往往让人受不了。在这种状态里面老人是把成年父母当成一个婴儿来养育,所以乍一看的确有些孩子就是婴儿的味道;这个婴儿貌似像武老师说的“巨婴”。但是这个状态,特别是现在的一、二线城市,许多孩子也在反抗这一点,所以才会有这种冲突。

 

 

巨婴现象是否普遍存在?

 

这个事是几年前和武老师谈到的,现在的武老师在《巨婴国》里面的观点,是他进一步思考,对这一点我是蛮钦佩的。因为这个问题他足足从2011年、2012年我们见面吃饭的时候,到出版这本书,估计他是思考了有五六年时间。不过这个观点说巨婴在全中国是具有普遍性,我是有一些怀疑的

 

在文化与心理学组的讨论当中,我和武老师提出了不同的观点。

 

我认为“巨婴”这种现象在中国的临床心理学、心理咨询或者精神分析领域里面,这种类型的人或者来访者可能是存在的,而且我也直接接触过的确是存在这样的情况;但我个人倾向于认为这种不是一种普遍的,更加不能说这是一种文化的现象。如果用“巨婴国”讨论这个事情,就意味这我们中国的文化是一种巨婴文化,我对这个是抱有相当怀疑态度的。

 

 

武老师也提出了克莱因的早期的观点:在0到8个月的这个状态里面,婴儿在一个所谓偏执分裂的原始状态。事物对他好,他就认为是全好的;对他不好的,他就认为是全不好的。他认为我们的文化是停留在这的。我对这个观点是十分质疑的,接下来我会提出一些不同的一些看法。

 

武老师提出的整个“巨婴国”的思想,这本书里面他提到了几点:

 

一是关于弗洛伊德的口欲期、肛欲期还有性蕾期的发展,他认为关于中国文化的发展,是偏向是口欲期这个状态;他也用了玛格丽特·马勒的理论,就是关于自闭。玛格丽特·马勒关于发展的理论里有三个阶段,自闭阶段、共生阶段和个性化阶段,个性化阶段里面又分四个亚型。

 

武老师的观点偏向于认为中国的文化(他由这些个案推测)是居于一种比较原始的口欲期的早期,至少独立是没有完成,没有完成分化的。在玛格丽特·马勒的理论里,定义这是自闭和共生,共生这个时期可能也没有完成。这是很吞噬的一种状态。

 

武老师也和我聊起,他也不觉得中国文化一定是这样。他说许多人有误解,认为只是说中国文化是“巨婴国”的文化,他认为在非洲的一些文化,包括南欧的一些文化,实际上也是带有“巨婴国”的这个文化特点的;还有东亚的一些文化,或是南亚的一些地方,也具有巨婴发展特点,这个特点是具有某种普遍性的,他可能只是某种文化发展阶段里面,未完成分化的,未达到共生的,或者未在口欲期发展到肛欲期的一种文化。

 

这种观点心理学、社会学的早期发展当中是曾经出现过的。在社会学早期的观点当中就有一种生物社会学理论,他把整个社会比喻成一个人,通过对一个人的身体发展来看一个社会的发展。武老师在使用“巨婴国”这个概念的时候,他是类似于用十九世纪末的这一类概念,使用了这种类比的方式来表现整个心理的发展,来反映整个文化的发展。这是他个人的想法。我觉得这个观点的前提可能是存在一些问题的。

 

因为他使用了德国和奥地利精神分析早期的,口欲期、肛欲期和性蕾期这样一个理论,包括俄狄浦斯期理论。

 

在西方的精神分析当中,俄狄浦斯期的发展是作为一个成熟阶段了。而我们中国的心理咨询和精神分析当中,中国个案的身上体现的并不是那么充分。甚至于看上去有相当部分中国人,他和他们家庭融合得比较紧。比如说中国人离开家庭的时间,可能是在结婚之后才离开的,有的时候甚至于结婚之后都没离开,甚至于要生了孩子,才和原生家庭和自己父母开始离得更远一些;但是又碰到了下一代的养育,他们又融合在一起,在这种情况下,用一个西方的定义,好像真的是很融合。

 

因为许多西方人可能在青春期、读大学就离开家庭,自己在社会上独立生活了,而父母支持比较少。所以比较这个文化而言,会觉得中国人或者亚洲的包括日本、朝鲜人,还有东南亚一些人口;包括拉丁美洲、非洲、南欧一些重视家族的文化,可能他们在发展当中,相比西方独立性的发展更晚,或者甚至于没有发展出离开家庭的独立性,在这些文化里面,是呈现巨婴特点的。

 

每个社会有它的家庭社会结构,它的内容、结构实际上是受到限制的,也是适应当地社会的。

 

 

如果以西方社会为最高标准的话,以它的系统作为参照物来评价所有的标准,这个观点是很有殖民时代社会进化论的特点。当然了现在说殖民时代会觉得很这个词有点古怪。因为现在世界上没有殖民国家了,殖民好像已经消失了,但问题在于当殖民这种形势消失的时候,殖民这种想法它还是存在的。实际上殖民时代提供了一个社会结构理论。就是以西方,特别是欧洲的英国、西班牙或者荷兰,这些社会的衡量标准,或者以德国的社会衡量标准作为起点。

 

当时殖民时代认为西方社会是最高的社会,是人类发展的最成功的社会。在这个最成功的社会当中,他们在全球有很强大的军事力量和经济力量:亚洲国家比如奥斯曼帝国也完全垮台了,中国清朝在那时也完全不行。和西方在战斗的过程中完全处于劣势,这种情况下,西方就定义西方白人男性是人类最高等级的发展。

 

他们组建的家庭,组建的社会也是最高等级的。第二等级是亚洲人,是黄种人。因为黄种人发展的社会只是一般社会,这是鸦片战争之后对中国的普遍看法。最早在伏尔泰看中国的时候(十六、十七世纪),他们对亚洲和中国都抱有很大的理想,但是到了十九世纪鸦片战争之后,他们和中国的接触越来越多了,中国满清社会的腐败,他们看得很清楚。从西方文化基督教的观点来看,也认为中国社会并没有达到基督教社会的文明程度,所以他们当时认为中国是第二等的。

 

当然他们当时还定义了三等社会和四等社会。三等社会和四等社会就是他们对犹太人、斯拉夫人的定义。斯拉夫就是现在的南斯拉夫、俄罗斯,斯拉夫人可能是更加弱智的一类人。最末的是非洲人,南亚人。南亚的是指不受到印度文化影响的,印度尼西亚或者更远,譬如说现在巴布亚新几内亚这些地方,他们会觉得那些文化是处于文化的底层。

 

文化进化论这种观点在当时文化人类学者就注意到,这种现象的定义是十分不公平的一种定义方法。因为这种定义完全按照西方白人男性这个参照系来定义全球的文化,十分独断,而且完全没有看到亚洲文化,如汉文化,或者犹太文化、南亚文化,或者斯拉夫文化,也具有某种优势性。

 

英国著名人类学家费思,他是马林诺夫斯基(著名当代人类学创始人)的大弟子,也是中国很著名的社会学家费孝通的师兄,他写的《人文类型》里面提到了这种批评。他觉得如果从绝对主义,从进化的观点去看整个文化发展,是十分不正确的。我前一段时间读了一些人类学的著作,发现以前认为西方的育儿是很周到的,西方的育儿观好像各方面都是全球的楷模,但是一些人类学家采访了全球的54个地区和国家之后,他们会发现不管是使用哪一种当地的文化进行育儿,这些儿童都有健康的成长,而且他们都有一些发展。

 

在一些发展上,未必欧洲文化一定是最优秀的,在这个常模当中,文化人类学家是有批评的,认为建立在一个单独的参照系,而这个参照系是不是正确,是不是可以作为唯一的参照系,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。

 

这样单一的看法显然是不符合事实的。就像育儿,用单一的参照系,如果一旦这样使用(当时殖民者的观点)、包括后殖民时代的文化殖民,这样的视角来看整个社会发展,你会看到这个社会发展并不就是如他们所说,实际上是多元发展的情况,可能是有他更复杂的原因,包括多因素、也有地区性的原因。

 

 

中国文化背景下如何看待巨婴现象

 

 

中国这种以家族为单位的养育和生存方式,我认为最早和朱熹的南宋理学的兴起有关。的确在南宋理学兴起了之后,中国的家族是以围绕祠堂、围绕家族发展。这个部分我认为这是理学的影响,但是我后来读到一些唐朝的诗,注意到唐朝的人也有类似的生活方式,就是围绕家族生活。

 

这个现象和中国南北朝时候的许多氏族南迁有一定的关系。在中国南北朝时代,中国北方的鲜卑还有突厥南侵,造成中国西晋王朝的崩溃,在崩溃当中有许许多多的部落从北往南发展。这个时候中原的许多氏族,包括平民都往南方逃难,在逃难当中他们过长江建立东晋,后来防守北方的进攻,在这个时候他们实际上需要很强烈的团结精神。

 

生活在北方的汉族也是很团结,形成家族制度。所以在迁移和战乱过程中,形成家族或者氏族制度,是对个体的生存具有很大社会意义的。就像我们有一些氏族在中国南方,如福建,建立了土楼,这就是围绕家族长远发展建立的,它具有防守的效果。

 

在中国各地都有客家人,当中都反映着一些群居的过程,在这种群居的过程当中,是会发展出一种家族制度的。通过家族制度来保护个体的生存,这样大家的生存成本更低,而且可以一起防御外敌,这样会给大家带来好处。

 

在罗马帝国结束之后,整个欧洲陷于一种崩溃状态,欧洲都是小国,有的小国很小,比如说圣马尼罗、摩洛哥。欧洲是处于诸侯这种更小的国家单位,许多欧洲王国之间都有亲戚关系,像在这种关系当中的生存方式和我们中国生存方式又十分不一样。中国人的家族制度实际上和非洲人的家族制度又是十分不一样的。非洲人的家族制度更多的是一种部族制度,他们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。东南亚一些国家,他们的生存也是十分不同的,这种生活方式就是由地区不同所产生的。我们如果简单地想以欧洲的生活方式简单地移植到中国,会面临许多文化冲突。

 

我们目前如果特别强调个体化,来访者在面临现实问题的时候,他有可能会碰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。特别强调像西方人一样个体化的生活态度或生活价值观,在中国社会实际上会碰壁的,会引起许多强烈的家庭冲突。比如许多西方人结婚了之后,妻子会认为自己是独立的,双方财产不会互相用来用去;但在中国社会,如果大家财产完全分开,虽然现在一些年轻人里面也有,但是如果真的大规模出现这种情况,我觉得家庭冲突一定会增加的。

 

这些概念实际上不见得会让一个人更自由,有可能它是一个相反的过程,或者冲击我们预期的过程,可能会让事情变得很纠结。

 

在当代一些家庭研究当中,有一些社会学家研究中国当代社会,例如《转型期中国城市家庭的变迁——基于五个城市的调查》。这个著作是由著名的社会学家李银河,马春华带领的。他们发现,当代中国社会面临的变迁,是很巨大的。在传统的冲击当中和一些观念的保留当中,每个家庭都有每个家庭的取舍。在这个过程当中的冲击和变动,是需要我们认真对待的。没办法用一种简单的模型来定义说,我们现在的家庭就是怎么样的。这些社会学家的观点对我们心理学家是十分重要的。

 

当我们去理解来访者的时候,或者当我们去学习精神分析,去学习心理咨询的时候,是作为一种文化来把这些东西学习进来,这些东西本身是具有文化特点的。所以当这些东西学习进来的时候,在中国使用的时候,它本身就有文化消化的问题。如果单方面只强调完全细化的观点,实际上它会水土不服的。比如刚才说的这些家庭冲突,去推进一个来访者过早在家庭里面独立,它的后果就是引起整个家庭更剧烈的冲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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